[Silm/同人] in the cloud. 02

 

所有角色屬於J.R.R. Tolkien，我所擁有的只有其中的腦洞

CP：Maedhros/Fingon無差 

Warning：現代AU

Rating：R

in the cloud.

 觸碰不到的你

【Ch2】

在過去，Fingon一向是較為直接的那一個。他的性格既明亮又直快。比起Maedhros，通常Fingon毫不顧慮、直截了當說出口的內心話似乎較他多上更多。也因為如此，他最終會選擇從事警察這樣的工作，Maedhros一點也不感到意外。

然而他們之間的信任同樣是同等的。Maedhros以一個戀人的身份深愛著他。許多時候，Maedhros甚至可以誇下海口：他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他的人。即使他們的血緣關係，也使這段感情成為一種不倫的象徵，然而他們都不曾放棄或者自其中抽身。

Fingon之所以會死，並沒有什麼太難以想像的原因。他們的工作原本就不安全。差別在於Maedhros從事的範疇較類似於諜報，通常退居在幕後負責監控或狙擊，而Fingon則必須衝在第一線，與各種各樣的犯罪者面對著面。

胸口中了兩槍，沒有打中心臟、但是造成了非常嚴重的氣胸和內臟出血。他甚至沒來得及撐到醫院就死了。

那時Maedhros仍然在遙遠的南半球。他的出差即將告一段落，就在他回國的前一晚，那夜他的手機卻沒有收到任何來自Fingon的留言。當下他確實察覺了一絲異樣，但隨即只當是Fingon太過忙碌，於是留了一則訊息給他，讓他早點休息。反正他們隔天傍晚就能見到面。

每次回國時Fingon總是會排除萬難來替他接機。當Maedhros想像起他們在萬千人群中尋找著彼此的模樣，便忍不住勾起了一抹溫柔的微笑。

那晚他做了一個夢，在夢中他回到了家裡，可是偌大的房子空無一人。所有屬於Fingon的東西都消失了。他一路走上樓去，呼喊著堂弟的名字，然後當他打開窗戶時，一大群青色的鳥從窗戶裡飛了出去。

而一直到他回國後，才從Maglor那兒知道了這件事：原來Fingon已經不在了。

Curufin在兩天後實踐了他的承諾。他替Maedhros註冊好了他要求的雲端硬碟，並且向他保證他沒有在裡頭安插任何不懷好意的釣魚程式。Maedhros根本聽不懂什麼是釣魚程式，道了謝之後就把Curufin給打發走了。距離自己完全熟悉這些高科技的使用技巧，或許還有很長的一段路得走。一想到這些事情就讓他覺得頭疼。

Curufin說，只要把想要留存的檔案上傳到雲端硬碟去，就算電腦不再能運作了、那些東西也永遠不會消失不見。

Maedhros奇怪地問，到底做什麼要叫雲端？Curufin聳了聳肩，他說，誰知道，大概是因為支援網路存取的衛星飛在天上吧。

而他忽然聯想起一個奇怪的巧合。在那些傳說裡，人的靈魂，死後也會去天上啊。

他將Curufin替他設置的帳號、密碼與網址都用便條紙記錄下來，黏貼在他的電影螢幕邊緣，擺明就是短期內不打算再碰它。令他驚訝的是Curufin還算老實，在臨走前教了他怎麼更改已經設定好的密碼。

Maedhros笑了笑，對於自己一向狡詐行事的五弟稍微有了點遲來的改觀。

其實他根本沒有去見Turgon的打算。Fingolfin家族的次子從來不願接近Feanor家的任何一人。Aredhel經常來找Celegorm和Curufin四處溜轉已經夠讓他頭疼了，而自家大哥Fingon和Maedhros的情誼更是在Turgon出生前就已經奠定穩妥。

然而事實上，Turgon對Maedhros並沒有任何意見，他對他們家的兒子們都沒有。只是這數十年來，Feanor和他們的父親Fingolfin之間的爭執，在Turgon的心中已經留下了極其濃烈的刻板印象。

Maedhros情願自己克服這些天殺的科技產品障礙。他不想再帶給Fingolfin家的人更多困擾了。

無論是誰都不會逃避這份痛苦，但同樣沒有人想要迎向它。

Fingon的葬禮結束後，許多擾人的繁雜後續隨之而來。Maedhros獨自一人帶著醫院開立的死亡證明書，辦妥了Fingon的除戶手續。

承辦人蓋上印章的那瞬間，Maedhros覺得Fingon永遠離去的事實，好像也一起被烙印在這個世界上。

同一個月，由Turgon幫忙處理的遺產轉移手續也順利完成。他知道Fingon曾指定自己做遺產繼承人，因為他也是這麼做。於是一筆有著一定數目的金額送交到了他的手上。同時，包括所有Fingon和他住在一起時買下的東西，如今也成為了他的東西。

然而Maedhros無法阻止自己開始一一打包Fingon的私人物品。他花了很多天，將它們分門別類，裝進大大小小的紙箱，全部鎖進了櫃子裡。他並不覺得意外，關於這些充滿回憶的東西並不能給予他任何慰藉這件事。相反地，它們只是不斷地提醒他：Fingon的一切，如今全都送交到了他的手中。

除了Fingon以外。

在Fingon死後的一周，Maedhros便回到了他的工作崗位上，再次投身於頻繁的偵查、出巡、外勤的忙碌生活之中。

一切仿若從未發生過，好像墨水暈散在深深的水潭裡。

他很快恢復了原本的生活作息，晝出夜歸，以極佳的效率陸續處理好了前一個月延滯的所有公務。只是他不再在接近中午時頻頻看向牆上的時鐘，也不再留意手機屏幕上是不是出現什麼訊息通知。他的手機在那之後不久，便因為他的大意而在出勤的任務中給狠狠地摔了一次。之後那支手機再也放不出聲音來，Maglor連電話都不能打給他了，只能用訊息代替。

最後，他將原本排定要和Fingon一起度過的整周假期都撤了回去。而放假的日數在那日之後從七開始累計下去，從此再也沒有減少。

Maglor曾試圖阻止他這麼快就回去工作，然而Maedhros對他說：「已經夠久了。」

Maglor愣了愣，隨後噤聲不語。

他這才想起，是啊，對Maedhros而言，自Fingon死去那刻起，每一秒都是一整個沈寂的冬天。

在十二月即將走向尾聲的最後一日，一名意外的訪客按響了Maedhros家的門鈴。Maedhros前來應門。當他看見來者是誰時，著實大吃了一驚。

他眨了眨滿溢著不可置信的眼，退開一步，讓Turgon進入了他的玄關。

一股微妙的氛圍瀰漫在兩人之間。自從葬禮之後，Maedhros就沒有再見到過Turgon了。然而Turgon一語不發。他表現出來的並非厭惡或者抗拒，相反地，他試圖給予Maedhros一些基本的友好。呆站了半秒後，Turgon將一個明顯是慰問禮的禮盒遞給他。Maedhros直截了當地接過這單純為了禮尚往來而存在的東西，然後再直截了當地將它們隨便放置到一邊去。

「Turgon？」最後Maedhros還是主動開口道。

「嗯……」Turgon似乎正躊躇著該如何才能切入正題。Maedhros想請他先進客廳來，但Turgon突然之間抓住他。一個沈甸甸的黑色提袋隨之被塞進了他的手中。

「這是我哥哥的電腦，我想裡頭有些東西你會想要看看。」他說。

「……Findo的？」Maedhros有些錯愕地望著他。

「總之我就把它留給你了。多半是照片什麼的，我大致翻了一下，另外還有一些從手機存下來的檔案。」

「什麼？」Maedhros猛然抬起視線。

Turgon被Maedhros突如其來的反應嚇了一跳。他一頭霧水地回望他的堂兄。「嗯……什麼？」他不太確定地問。

Maedhros立刻察覺自己的失態，緊閉著雙唇，沈默了好一會兒。然而那雙鐵灰色的雙眸始終沒有轉開來。

「手機……」他猶豫地吐出一個單詞。

「是？」

「……沒事。我知道了。」Maedhros生硬地結束了這個話題。他將電腦穩妥地拿好，在Turgon看來幾乎是過度的鄭重其事了些。接著他又說了一次。「我知道了……謝謝你。」

一陣空白的沈默隨之替補。Maedhros也沒有走開來，他們有些尷尬地面對面站著，一語不發，最後是Turgon在無語地佇立原地數秒鐘之後，終於下了決心似的放下了手中自己的公事包。

「Maedhros，能聊一聊嗎？」他問。

紅髮青年理當早已預料到這樣的話題。Maedhros點了點頭，接著稍微偏過臉去。「當然可以。坐嗎？」他略顯疏離，客氣地問道。

「嗯。」

Turgon依言繞過了玄關口。他們在空曠的客廳裡兩張素色的沙發上分別坐下。Turgon注意到桌面堆疊了許多本操作手冊，看來他從自己哥哥口中得知的、關於Maedhros不擅長使用科技產品的傳聞確實是真的。但他如今怎麼突然積極了起來呢？Turgon無法克制地感到好奇。

不過這些問題自始至終沒有從他口中吐露。

他抬起頭看向Maedhros，後者正微微皺著眉，凝視著自己手中的杯子。Turgon清了下喉嚨。

「我哥……」

這個詞說出口的當下，Turgon感到有些微的後悔。Maedhros從不在Fingon的名字前面加上所有格，反倒是他頻頻這麼做，但是Maedhros並沒有對此做出任何反應。他沒有Turgon所認為的那樣敏感。Maglor曾和Turgon說過， Maitimo擁有一顆他所認識的所有人裡最堅韌的心。除了他自己以外，沒有人能夠擊垮。他想，的確是這樣的。

「我哥他常常跟我提到你。」Turgon再度開口說。

Maedhros再一次地毫無反應，可是他知道他在聽。於是他同樣找到了一本書的邊緣，讓自己能夠毫無意義地凝視著。

「父親問過哥，關於結婚的事。我哥沒有遮掩其詞的打算。」他說下去，一邊讓雙手的手指彼此交疊，放在自己的膝蓋上，斟酌著每一個詞彙的使用是否足夠妥善。

「他對父親說的很明白，他不打算娶任何一位女性。你們的事，父親其實略知一二，只是一直沒有說破而已。」

「……嗯。」

這件事Maedhros同樣知道。Fingolfin曾極其隱晦地試探過他們的關係。Maedhros沒有刻意揭露，卻也同樣沒有刻意隱瞞。不過如今，即使將一切攤開在陽光下也已經無關緊要了。

Turgon停頓了半晌後，輕輕地嘆了一口氣。

「Maedhros……你是一個正直的人。我哥同樣是那樣直來直往的類型，他會喜歡你，其實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。而我對你父親Feanor的主觀想法，並不會影響我對你的評價。我同樣很感謝你，謝謝你陪著哥哥這麼久。」

Maedhros沈默不語地聽著。他認為自己應該說點什麼，然而卻找不到一個適合的詞彙。

之後Turgon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一些瑣碎的小事。他沒有留下太多間斷，並不要求他有所回應。那些事大部分是關於Fingon曾如何在自己弟弟面前提到Maedhros。諸如他說他有一個最好的朋友，自己是一個如此幸運的人；或者他抱怨著Maedhros又要出差了，堂哥的生活真是忙碌啊；或者他告訴他他們下個月有一個假期，然後在Turgon嫉妒又羨慕的眼神中得意洋洋地宣布他們這回又要飛到哪裡去。

Maedhros專注地聽他說，眼底的空白逐漸泛起了一絲寧靜的柔和。他不自覺揚起一抹淺淺微笑。他好想念Fingon的聲音，而這些再平凡不過的瑣事，彷彿能再一次讓他更清楚地看見Fingon明快又活力十足的身影。送Turgon走的時候，他向他鄭重地道了謝。

Maedhros回到屋內後重新拿起了那些書，並且打開了Fingon的電腦。

他無法明言他有多麼訝異，自己竟然能夠全身而退。如今已經走進了Fingon離去的第四個月裡。

在這將近一百個日子中，他不斷思索著自己該如何在一個應該住著兩個人的房子裡，過完只有他自己的一生，而這個問題總是無解。

他有時候甚至會亂七八糟的猜測，這世界上若有鬼魂存在，也許是因為它們都有一個想要見到的人。

但是Fingon不會成為鬼魂。他不會的。因為他知道Maedhros總是會來到自己的身邊。

他搜尋著Fingon的電腦桌面，果不其然、其中有一個資料夾確實標示了那是從手機裡存下的檔案。他振奮起精神，移動了滑鼠點進去，翻找起裡頭所有的東西。Fingon整理資料的習慣一向良好，照片、影片、訊息、音源等等，條理分明地一一被分門別類。

然後忽然之間，他的目光被一個角落的文件檔吸引住了。

——「備份_存檔方式_給maitimo」。

標題上的文字這樣寫著。

Maedhros的手指神經質地顫了下。他注視著白色的游標隨著自己微微顫抖的手緩緩移動，像一尾掙扎前進的魚。他屏氣凝神地打開了那個文件。幾行黑色的說明文字在螢幕上展開來。大概掃過了一遍，他發現那是一些粗略的步驟草稿。似乎是Fingon整理到一半還未完成的文件。

在那份資料裡，他似乎試圖告訴他該如何把手機裡的檔案轉存到電腦裡。

Maedhros大喜過望，扔下滑鼠，開始手忙腳亂地翻找起自己那已久未使用的手機。他將手機連上了轉接線，再把USB端接上了Fingon的電腦。這數月來，Maedhros一直不斷研究著諸如轉檔的應用程式、或者手機管理程式等的運作方式，如今它們全都派上了用場。他不禁對此感到訝異，和一絲欣慰的成就感。自己原本一竅不通的步驟，現在竟然也差不多都能讀懂了。他幾乎是毫無阻攔地讓操作程序一路照著教程運行下去。

最後，他終於將手機裡原本被鎖住而無法存取的資料夾，順利地打了開來。

彼時夕陽已經隱沒在地平線之外。Maedhros甚至忘記要打開主燈，只剩下一盞檯燈孤零零地陪伴著他。他有些不可置信，望著那面發出光亮的螢幕。整個畫面裡，全是一個一個的音訊檔。

那些都是他在國外的時候、Fingon透過那些他曾完全一竅不通的通訊軟體，傳給他的錄音檔案。自從手機被摔壞之後，他以為自己再也無法聽見這些聲音了。他恐怕自己總有一天要忘記Fingon對自己說話的聲音，而現在卻是喜悅地忘記了要呼吸。

他微微顫抖的手移動著游標，停留在第一個檔案上，然後點下了播放。

『……嗨Maitimo，今天過的還好嗎？』

一些細碎的雜音之後，Fingon的聲音從揚聲器裡傳了出來。

Maedhros微微睜大了雙眼。那瞬間他眼裡倒映的反光消失了。一切忽然如此地安靜。他感覺自己的心臟狂跳不止，鼓譟的發痛。

『Maitimo，明天工作也加油哦，不過你到底聽不聽得到我的留言？』他聽見Fingon的聲音調侃地笑著說。接著是一陣輕微的碰撞聲，他知道那是Fingon拿著手機滾到了床上去。通常他留言給自己的時候，都是他們共同的就寢時間。畢竟他們的時區相差並不大。

他很快地想起來，這是Fingon頭一回在他的手機裡安裝了那個詭異的通訊軟體，然後再讓他帶著那支手機去南方出差的那天。那也是他們第一次開始互相用錄音來留言。

他還記得自己回國後抱怨著這做法真是矯情極了，但是Fingon很顯然被這樣的發言給逗樂，毫不忌諱地笑起來。Maedhros惱羞成怒地上前去，直接在接機大廳的門口吻了他。這讓Fingon不得不把他那好聽的笑聲給吞了回去。

『我好想你啊Maitimo，做什麼這麼喜歡出差，我想你差不多可以退休……』

「Findo，」

Maedhros笑出來。Fingon的聲音依舊斷斷續續地響在他的耳邊，他忍不住伸出手，輕輕撫過冰冷的螢幕上那些整齊羅列的檔案。眼前如今變得一片模糊，什麼也看不見了。

「……我也很想你啊。」他無聲地說。

但是他不會回來了。他當然知道他不會再回來。Maedhros將臉埋進自己的雙手，他一直以為自己並不畏懼孤獨地度過漫長的一生，現在才明白自己的可笑。在Fingon死去的第四個月，他的眼淚終於再一次湧出了眼眶。

      窗外，溫柔的夜色悄然降臨。

 FIN